2012年11月16日 星期五

那些人 (一)

由中美洲的尼加拉瓜一路走到南美的波利維亞,經歷的,遇見的,太多,從何說起。

那些人


他,瑞士佬,中年,煙剷,空寂的頭皮豎著幾根空寂的金黃毛髮,他,不知海拔何物。
我攀過安第斯山脈的四個峰中,三個,有他。

一切都是緣份。

相遇,在哥倫比亞的普拉塞火山(Puracé)。
於山腳聊了兩句,他往4650米的頂峰提足便走。
早上六點離開國家公園管理站,他下午兩點已下山,而我,六點。

再相遇,兩星期後,數百公里外的厄瓜多爾。
不是旅客聚集的景點,亦不是廣受歡迎的旅舍,而是海拔4784米的皮欽查火山頂上(Pichincha Volcano)。峰頂,看霧氣上繚,無心飛舞,剎那一邊撲朔迷離,一邊藍天明淨。當我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稀薄的空氣時,身後岩堆中,一只白晢長著黃毛的手抓住石堆向尖窄的頂峰爬來,黃毛,圓滑的頭顱,無框方眼鏡背後是熟識的藍眼睛和那張和善的臉孔。

兩個峰,都是為了準備登5897米的科托帕希峰(Cotopaxi)而準備。
而我,邀請上他。
所有登峰,都是在午夜十二時一時出發,為的不是日出,而是冰雪相對穩定。
登過阿爾卑斯山的他比我早兩個半小時回到大本營(Base Camp)。
那海拔,那裝備,沒有想像過的舉步維艱。由頂峰落山那一刻,我從新認識了精疲力竭為何物。暈眩,酥軟,透過雪鏡,山脈黃黃綠綠像嘔吐物般向我張牙舞爪。
離開冰川,脫下鞋上的冰爪,拖著冰斧,跌跌碰碰。坐在雪線上的大本營,在耀陽下成了海市蜃樓般不可觸的綠洲,迷幻中向我招手,同時漸行漸遠。是靈魂支撐著疲軟的驅殼。

(離開冰川後往Base Camp 的路,泥黃的屋頂,天地間唯一的顏色)

遠方一個紅點,愈來靠近。
是他,自大本營走回冰川找我,兩片紅唇間叼著一根萬寶路,張開雙臂迎上來,一個擁抱,一句帶著濃厚法文口音的You made it。提過我的背包和裝備,靜靜的走向那天地間唯一的顏色。

一切都是緣份。
一切都很真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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